高聳入雲的崑崙山矗立在我們面前。
周圍一片空白,崑崙山是竹簡中,故事的起點。
創世之神──啟,就在上面等著我們。
把我們所在的世界毀棄,輕鬆地俯瞰人神的生死愛欲,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啟,一切的起源。
──這一切就要結束了。
貔貅、寂滅,還有我,我們狂奔而上,一階階砍碎梯級,釋出被俘的願望,戰鬥的話當然要和啟在同一平面,沒有誰可以俯瞰生命。
天庭一吋吋崩下,一行人三步併作兩步。
如果要有什麼願望的話,自己實現就好,這才是我們的世界。
見神殺神,見佛殺佛,我們的願望,現在就要實現!
用我們的雙手實現!
最後一級階梯,應聲崩垮。
「你…竟然還能回來這個地方?」啟站在空曠的天庭,風吹動他靛色的衣袖。
「我可不是一般的神明,因為我不負責實現任何願望。」寂滅回答。
「那麼羿與洛神?……」
「那只是出於我自己的私心,不希望他們再淪為你的犧牲品。」
「嗯,我想神作不到的,也許可以讓人來試試看。」啟說道,但阿寬卻不明白羿和這一切有何關係。
那日啟與寂滅分別後,苦思如何讓自己消失,如果分裂出去的寂滅做不到,那麼最低等的生靈也許可以試試看,但一般生靈壽命太短,啟需要一個勇者來推動世界的命運,這是羿被選中的緣由,而計畫卻被寂滅所阻。
「這是大家所珍視的世界,為了此而拚命忍耐的代價──」
「那與我無關。」
快被強風吹走的寂滅,貔貅輕輕叼著她的後領。
我向前握住她的手,指間傳來的溫度寒徹脊髓,但我還是想讓她知道自己沒有被放棄。
在被遺棄的世界中,我們一點一點前進。
人類沒有無窮的壽命、沒有足夠的智慧,我們只是藉著忘卻來求取移動的自由,所以我們在戰爭後跳舞,在殺戮後喘息。
此生足矣。
「我知道了。」寂滅放開我的手,向啟踏前一步。
天庭上氣氛一變,狂風大作。
「你我雖只有三尺之遙,但卻是永遠無法到達的距離,因此消滅我是不可能的。」啟以一種完全沒有溫度的聲音說。
「錯了,我不會被記憶所惑。況且,你現在所處的是我創造的世界。」
「世界是我創造的,哪輪得到你來限制我?且序已出,你沒辦法再生其他空間,如果要和我一起永世關在這裡的話,我樂意奉陪。」啟笑道。
如果說竹簡是一本書,那麼開頭的序不可能再有第二次機會,就算把啟成功地和我們關在竹簡之中,他仍能任意施行創造,仍然會禍害人間。
「有的,註解。」寂滅繼續說道,「註解是本文之源,卻不可能取代本文,甚至忽略遺忘,你,就成為我們的註解吧。」
天雨墨水,消融了啟的型態,竹簡變為大地,吸納流動的墨汁。
黑色的雨無窮無盡,漫溢四周。
「我即竹簡,竹簡即我,我們同生共源,願捨棄此身。剩下的篇幅,留給生靈繕寫,無論是人是神,都能成就祈願。」寂滅向天空低語。
雨漸漸積聚成無光的河流,流過我們腳下,在其上沒有粼粼的光輝,映射不出任何倒影,只是無底的黑暗。
「啟,你的願望我完成了,雖然還不夠徹底,但你不用再自責。」
全身沾滿雨水的少女漸漸透明,終至消失。
夢中,我聽見──
「世界將以你希望的方式……重新開始。」
雨,似乎溫柔了起來。